阳光雨露小树林

yys连刀/恋制小周和教授/不定期开车

给艾兰《开到荼蘼》的长评

首先,恭喜兰兰 @艾兰 出本!有幸得到兰兰的宠幸,给我看了未公开的《开到荼蘼》,这篇是许墨X我。在长评之前,请允许本树林打call爆衣躺平等一系列操作,然后,这个长评拖了太久,我先自挂东南枝五十分钟以表歉意。


这个沙雕文评,我认为连兰女士本人都看不下去。


01


那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你能想象得到吗。


夏末,候鸟陆续南飞,晚霞逐渐被夜墨染,我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奔跑,细小的砂砾钻进脚底,有点不舒服。提前一分钟冲进放映厅,被冷气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扔掉在街口买的多冰可乐。包厢大概能坐五十人,进去时已经暗下来,像是深夜十二点白炽灯坏掉的弄堂。放映机和胶片交缠在一起,有气无力的哼唧。我猜它们也和我一样,叹息和怀恋即将离城的候鸟。


02


我以为这会是青春爱情故事之类的:男主人公推了辆飞鸽自行车,最好鼻梁上再卡副框架眼镜,他是木讷与健谈的集合体,衬衫的第二枚扣子紧紧的缠在布料上。女主人公就算不是长发及腰,也要乌发垂肩。窈窕而腼腆,笑靥未必要如花,但一定得是皓齿明眸,眼睛弯成月牙潭。这样的少男少女,青涩的爱情抱在牛皮纸里,蒙着。看不到里面的样子,只能摸上纸不算平整的面料,揣摩纸中的温度。多美好呀。


我搅动吸管,冰块在可乐里沉浮,和杯壁反复碰撞,它们就是胜利的号角,好像电影还未开始,就已经在我脑内完结了。


但这世间本就没有几件事是能把玩在股掌之间的,就好像我控制不了砂砾硌脚底,候鸟聚南迁一样。毕竟你我都不是如来佛祖,脱得生老病死、爱憎别离,做得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电影一开始,就把我的脑内臆想粉碎了。


那不是一个典型的乖巧女子,或许青春期的少女都是这样,长辈指东,便硬要往西飞两步,显示自己翅膀硬了,多了以前不曾有过的能耐。少女不是普通的少女,没坐姿的抱着膝盖在阳台风口最大的地方写作业。寂寥的浊气她是不爱的,总得有些什么风吹草动,才能把这颗青春期下躁动的心给哄得开心了。无风不欢。于是她偷摸往父亲放在桌上的温水里加了半杯冰。少女又是个普通的少女,见父亲来了,匆匆忙忙的收拾残局。


一个严厉的父亲,一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女儿。


严厉又精明的父亲带来了一个笑容拘谨、温和圆滑又高度自持的少年。


影片的开头,并没有好好地拍少年的容姿,我努力睁大眼找了好机会,只能看见镜头一掠而过。导演真是坏透了。我颓然的瘫回座椅。这是男主角吧,不该给高清无死角的面部特写吗?可就是这样,我的脑内突然多了供己挥霍的广袤空间。


他声音温润动听,他手掌干燥宽厚,他视线炽烈,灼的女孩无心做题。他拿着热水壶和一碟洗净削皮的苹果,放到女孩乱糟糟书桌幸存的空地上,抬手摸了少女的头发:这并不具备任何情色的气氛,只可能是一场入侵女孩领地的预告。他细心地收拾凌乱的书桌,解开桌肚里缠绕成团的耳机线,把水杯里灌满温水。


他像兄长,但绝不只是兄长。


我依旧看不到那个少年,也就是许墨的脸。


但他逼近了,贴在女孩身上,薄薄的体温和若有若无的干净肥皂香,微微吞口水,或是有意无意的把手臂撑在女孩的身子两旁。这是一个带有控制意味的动作。但是他又留给女孩游刃有余的退路,她随时可以离开,不论是以什么姿态。我已经开始勾勒出许墨的眉眼,脑内飞快的完成速写。


他定然是俊朗的,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女孩又说,他笑起来像春光,像花开,却带着疏离的保护色。是这样没错,那副容颜隔了一层浸了薄雾的玻璃,误以为他常伴身侧,其实彼此早已身处两个空间。


少年有那么多诗可以念,要么是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或者是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要么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也成。这些导演都没安排,好挑不挑,偏挑了这句尘满面,鬓如霜


我早该察觉到了,无论那个六月的将雨下午少年与女孩是否相遇,这都是一场苏菲的抉择。


只不过那会我在固执的搅动堆满冰的可乐。毕竟总有一些我这样神经质的观众,想着能揣摩导演深意,把后续剧情猜个一分半点出来。若没中,就当无事发生,若中了,就心中暗美,觉得自己能达到导演两三层的水平,登感自豪。


03


可我终究还是什么都猜不出来。


因为很快的,导演的大手就把我硬生生的拽进了另一个世界,那是同寂静岭一般,潜伏在表世界之中的里世界。那个世界像山海经里珍奇异兽般荒诞又真实,女孩的父亲变成了戴着火男面具的山村平吉,一副醉态的给同船穿着黑衣的恶鬼吹号。面对少女的呼喊,男人只是机械的转过头,他脸上是可笑的平静,或者说那只是无月的夜里一个莫名的错觉。他依旧我行我素,欢快很荒唐的吹着号。


父亲是山村平吉,但山村平吉不仅是父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每人都是山村平吉。


面具粘在脸上,好像灵魂也有了正反面一样,从不同的角度去窥探,得出得竟然是迥然不同的结论。将真实面容藏匿于面具之下,总以为自己便是戴上面具的模样。严厉又精明的父亲,事无巨细管辖着自己的父亲,那个原本是少女心中最后庇佑之所的父亲,竟与魔鬼为伍。


现实的世界像是毕加索画里双臂抱胸的女人,脑袋从身子中心劈成两半,向外剥离,被翻转,被割裂。梦里的世界是怪诞无比的,但它又是不容置喙的真实——他的头像破碎的西瓜一样散在石阶上,褐色的血迹星星点点的落在水泥地,看起来谲异又神秘。这不是普通的梦魇,是魔女的低吟,预知着无法抗拒的未来。


我登时觉得寒气从脚底生出,鸡皮疙瘩遍布全身。


里世界的一切事物,新生与幻灭的场景,都将在不久之后真实呈现。就会让我对表世界的千万种美好产生不真实感,因为那可能只是假象,是山雨欲来时的八号风球。被虫蛀得腐烂的苹果,总还留有光线的外表,薄蜡在灯光下很好的加深了果皮的红,从表面来看,它完好无损。但这往往是最痛苦的:明知那虫子在肆意横行,却无能为力,只能等着虫把果肉吃空,再蚀破果皮,撕掉一切风和日丽的伪装。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黑色的底屏跳出这段苍白文字的时候,我的心被无名的物件揪了一下。那场里世界的荒诞演出已经步步迈向现实,它在阴暗处挥舞爪牙,开始蚕食表世界的边缘。


幸好许墨还在,准确来说,他一直都出现的那么巧妙、那么合适。


不仅对于悠然,现在,与我而言,也是了。


他把我同女孩一同从里世界的迷宫里拎出来,系着围裙,在满是烟尘的厨房里煎蛋。那是多么温馨的场景呐,画面仿佛有了色彩,橘色调,无论是什么季节都觉得踏足于暖气片上的暖。几乎快要被这份暖意蒸得微醺,我感觉手中的冰可乐都被加热。


这或许才是少年少女爱情故事里应有的桥段——我笃信这点,并自言自语。


我又错了。


在这场带着上世纪八十年代气息的电影里,我一面感叹着导演绝代才气的布景,又一面强忍着她不动声色的残忍。她无需让男主角得白血病,女主角得车祸。只需要安排一道看似微不足道的伤口:那样一个温柔、事无巨细的许墨,第一次欺骗的女孩,也蒙蔽了我。


许墨是个圆滑、精明、神秘、可靠、虚伪、满嘴谎话的骗子


但是我们都爱上了这个圆滑、精明、神秘、可靠、虚伪、满嘴谎话的骗子。


04


他身上有着磨人又体贴的温度,怒意却能割开温暖的空气,他可靠而圆滑,却又敏感多疑。我把这些品质凑起来,企图拼成一个完整的许墨,但我失败了。许墨本身就是格式塔。时而冷静,时而狂乱,时而平静如湖,时而汹涌暗流。我无法完全把握他的思维,掌控他的情绪。他才是那个真正戴着面具的人。


这电影一直在下雨,而他也一直在见你。你认定他是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他却说自己过了二十岁笑起来要人命的年纪


我看着他因为一场误会而裂开细口的面具,那下面埋葬着他跳动的心,他失态的像个误以为糖果被他人偷吃的孩子。顷刻间,我再次被卷入了导演精心编制的里世界中。阴阳颠倒,世界交替。我甚至被拽入了三体世界的乱纪元,被燃烧,被冰冻,被混沌的掌心扔向天空,再狠狠的砸向地面。许墨走了,离开我,孤身走进一个荒诞的世界。他顶着午夜三点的艳阳,躲开泛着磷光的星陨和高高挂起的冒火的头颅,为了追一只蓝色的蝶,最终为了索一个虚晃的吻而被推下深渊


我没看到许墨得了血癌,苍白的双唇吐出一串绵延不绝深刻情话这样的桥段,但此刻,我宁愿希望导演这么演绎。因为,我体会到的布景,比得了血癌要可怖的多、震撼的多。我已无法承受。


雀鸟是他,顽石是他,鹿也是他。


是我扯下他眼睛上灰白的翳,带他领略了满世界璀璨的色彩。他的世界在褪色,而我仍旧是他眼里仅存的斑斓。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墨色的金鱼在天上游,游不动了就砸落回水泥地面,迸溅出苦橘色的血液渗透龟裂的深坑和断裂的鳞片。湖底生长一棵独眼的树,黑色的鹅羽是树的叶片,在水波中摇摆不定像断线的风筝


明明是充满色彩的画面,而我的眼前却也同被蒙上一层灰色的翳,色彩从我的眼前淡出,画面倒退回了三四十年代的黑白哑剧。我化身为俄狄浦斯,拼命的想要摆脱这一些,却无法违背命运的扼杀,滑向那深不见底的渊水里了。


那个离了我生活的记忆中的父亲是谁?那个隐藏黑水上穿着黑袍的恶鬼是谁?那个取代了父亲住在我家中温文尔雅的许墨又是谁?


也许“父亲”并非真实存在,他只是一个倒吊的男人。也许恶鬼就是伸向雀鸟的枯木,是B.S无数幻影中的一个具象。也许许墨只是替代了父亲出席我生命的一个角色,他开始并不是要去做纯爱片的傻白甜男主。是我错估了。是我粗薄浅显,先入为主的把这个晦暗的故事当作是充满青苹果气息的青春档电影了。


许墨和“父亲”一样,只不过他的面具更服帖,更像是真的。


他的手臂上有崭新的针眼,一共二十六枚苦无一样锐利的针眼,冒着干涸的赤褐色的血珠,被布料蹭得斑斑驳驳。他终究变成了被枯枝蔓条彻底缠绕窒息的雀鸟,但我仍旧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祈愿他能重生为鹿。从姹紫嫣红的花海中爬起,去亲吻蝴蝶的翅,天鹅的颈。


他没有说过一句爱我,却在二月的离开之前吻了我。


我看到表世界虚伪的外壳被剥下,它同里世界慢慢融合成为一个整体。许墨终究还是离开了,我回到家中,那里没有许墨,只有失了罩子的钟摆、破损了一角的沙发垫和一周无人换水的渐黄的植株尖利的笑着叫着把我拖进泥潭里的噩梦同他有关,但他又说,甘愿成为我的祭品。自相矛盾的男人。我亲眼目睹他的面具瓦解。


他说:幸好我还有你。但他又同父亲一样人间蒸发。

表世界即将坍塌,来自里世界的Bubble Head Nurse和Red Pyramid最终会将我带走,届时,我还能再见到许墨吗?我想再听他唤我一声名字,再将身体散发着热量穿过雨幕辐射到我身上,我想他神采奕奕的眼睛,哪怕他不肯同我道明真相,只用不要问,不要想,最好让你我所知的事永远各执一词这样的理由来搪塞我。


无论如何,我都固执的认为,他摘下面具的结局不该同山村平吉一样。


05


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


色、受、想、行、识,世人难逃其网。我不能,许墨也不能。每只蚂蚁/都有眼睛鼻子/它美不美丽/偏差有没有一毫厘/有何关系/每一个人/伤心了就哭泣/饿了就要吃/相差大不过天地/有何刺激。


我没想到影片的末尾并不是终结,而真正的收尾早已融入被刻意肢解成支离破碎的片段中去了。我无声的流泪。过了好久才发现,不知何时,我已将自己代入了那个和灰绿色卷子作对的,在梦魇和现实交叠中沉浮的,情窦如盛春时期栀子花的少女。


那是导演布置出完美无瑕的陷阱,她编制出了美好的幻像,让我误以为那才是真实的世界。本带着旁观者高傲的姿态全然不见,待回过神来之时,自己俨然就是这故事中的女主角。许墨,便是我按下键盘上那串数字之后,最渴望在电流那头出现的声音。


我依旧忍不住去看我们几年来上千条往来甚密的短信来往,去怀恋和他相交的短暂花开时光。因为我活在晴空之下,便自欺欺人的以为他也活在现实世界某个被众人认可的阳光灿烂的地方有太多太多魔力/太少道理/太多太多游戏/只是为了好奇/还有什么值得/歇斯底里/对什么东西/死心塌地/一个一个偶像/都不外如此/沉迷过的偶像/一个个消失/谁曾伤天害理/谁又是上帝/我们在等待/什么奇迹


导演无声的言语,她告诉我,时间的河流奔腾不息,这一秒和下一秒,都会变得不同。它不可能再倒流了。我和许墨,我们逃不出这片洪流,在其中泛舟摇曳,起起伏伏。


也许我会继续成长,不只是三公分增长的身高,是左眼50度右眼100度加深的近视程度,是右手中指的第一个指节内侧被笔杆磨出来的更厚的一层老茧也不再是一场令人追悔莫及相遇。我们还会重逢,我将拼命的追赶,得到一个与他平分的未来


可是我们终究还是回不到过去了。


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也不大看得起/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怀疑/心花怒放/却开到荼蘼


荼蘼已落,再无花可绽放。


可乐一口未动,冰全部融化,它们从杯口的挤出来,染了我一手棕色的气泡水。我把它和擦眼泪的纸巾一同丢进垃圾桶。我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太阳早不见了踪迹。天空被混了墨汁和蓝黑墨水的拖把抹了一遍,电线杆上停了两三只歇脚的鸟儿,很快的,其中一只扑腾翅膀,剩下的几只也追着,一同扎向漆黑的夜幕中去了。


秋暮已至,候鸟终将南飞。


可我依旧报以侥幸,待来年春暖之时,它还会展翅而归,荼蘼还会再度绽放,对吧?

END


感谢大家耐着性子看完了沙雕文评,接下来我要好好的辱本作的导演——艾兰女士。


兰是个有天赋的女子。

现代的人们极少用笔杆子写文字,多是找个角落,摊开电脑,对着键盘敲敲打打,让字在白底的文档里变出来。我时常在想,如果兰兰再早生一百年是什么样子。

率先把头发剪短,可能连耳朵都遮不住。缠足是断然不可能的。胭脂粉黛不是取悦谁的筹码,顶多是消磨时间的玩物,但涂上了就别有一番韵味。一张稿纸一杆铅笔,墙头石阶桌边湖畔,不管是哪儿,都能妙笔生花。

投稿的时候,编辑很难猜出她的年纪。

说是舞象之年的女孩,笔力又太过熟练,不像是稚年该有的,说是过了花信年华,再往上走点,又多了几分少女独有的俏皮和青春期尾巴上的叛逆劲。

兰的身上就是有这种感觉,笔下文字和生理年龄极不平衡感,总让你心生困惑,但文字的活力总是在那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热源,蓬勃而出青年人的朝气。

我在兰的身上看到了无限可能性。

兰的天赋不仅在于年纪轻轻对待文字的掌控力,当然这点固然重要。更在于对文字的敏感性。和兰闲叙的时候,她同我谈起读书这件事。她身上贴着很多我十七岁那年从未曾出现在生命中的标签,善读善思,这些都是我二十以后才悟出一二的习惯。

一顿白饭,就是一本书。我很少看到物质粮食和精神粮食一同进食,还吸收的如此透彻之人,艾兰是其中之一。如果说,天赋是基因中灵动的,它与生俱来,那么后天的阅读足矣丰满她的羽翼。

兰还是一块没有被开发的原石,带着自有的棱角,但即使这样,她已经开始发着光芒了。

吉恩福勒有句诙谐幽默的警句:成为成功作家的最好方法,就是多读好作品,记住它,然后忘记你所记住的出处。在我看来,记住不代表填鸭式的生搬硬套,而是将严肃文学作者想表达的核心挖出来慢慢品读,内化到血液中去。我觉得兰做到了,而且会越来越好。


开到荼蘼这篇文我读了三遍,一遍比一遍悲怆,最后几欲落泪。我如鲠在喉,竟难以言喻心中的痛。“无耻之徒"艾兰,她砍人不用西瓜刀,也不用小巧的瑞士小军刀,反而上了容嬷嬷的长针,一点点的戳你。直到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是满身窟窿。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每天催她,把以前的坑填了,否则我就报出她的站街费,以儆效尤。


我永远喜欢艾兰女士!拙劣的辞藻夸不出她百分之一的好quq

(PS:除了上面那句,加粗字体均出自兰兰《开到荼蘼》的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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